《侏罗纪公园》(1993)
我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为了支持斯皮尔伯格在影片统筹上处处兼顾的做法,而不是为了比较这两部有相似之处的影片:二者都描述了灾难的来临,一部植根于现实,另一部源于幻想。
然而,这两部影片都没有过于关注达尔文适者生存的理念,《辛德勒的名单》展示了这一理论的崩坏,《侏罗纪公园》中的角色则觉得他们可以在有钱人才能进得去的沉浸式剧场中反驳达尔文的进化论。或者,正如他们在电影里的那样,「扮演上帝」。
我出生于80年代初,那一年我刚刚够年纪能到电影院去看《侏罗纪公园》。影片中的两位倒霉的古生物学家正在动身前往伊斯拉·纳布拉尔岛,帮助老态龙钟的苏格兰大款去筹划他最新的主题公园。
《侏罗纪公园》的影评大多都带着天真怀旧的滤镜,但是说到底,影片的质量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本片带来的深刻的观影体验完全是大量的预算砸出来的,这些金钱让导演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大量的创意工具。
《侏罗纪公园》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想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生理上对某事感到害怕。我敢肯定,在我13岁之前,有过很多事情出于某种原因让我感到不安,但在那一刻,置身于如今已不复存在的UGC特罗卡迪罗电影院中,我第一次感知到恐惧是什么感觉。
那座电影院有着著名的罗马主题艺术嵌板,排列在通往「天堂」的主扶梯两侧。《侏罗纪公园》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模糊地注意到被称为「影评」这一边缘又纯粹的行为,我当时称之为「观后感」。
那些在某个公共论坛上发表的意见里,我清楚地记得《帝国》杂志给予了这部电影一个非常随性的五星评论,称影片充满了陈词滥调,有着「糟糕的剧本」和「糟糕的演技」,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因为天啊,霸王龙在奔跑耶!哦!我的妈呀……是的,虚构和想象力带来的效果是这部电影吸引观众的唯一原因。
就连我当时的历史老师也花了一节课时间,讲述了他认为这部影片存在的丑陋缺陷,他觉得这部影片只是为了讨好观众。在回到课程本该讲的美莱大屠杀之前,他有趣地模仿了腕龙的形象,鼓起脸颊,踏着定音鼓鼓点似的步子。(我记得在后来的一节课上,他承认自己从1991年开始就喜欢《鬼屋24小时》,所以也许他就是传说中网络喷子的原型?)。
当时,我看不出这部电影有任何问题,直到今天,我仍然看不出。有什么是其他人看到了我看不到的?理查德·阿滕伯勒的高地口音在最后一幕中消失不见了,他们是在对此感到烦恼吗?还是因为影片中的孩子们过于讨厌和恼人,以至于无法将其视为情绪上的积极因素?山姆·尼尔真的是我们都在等待的沉默寡言的印第安纳·琼斯式的英雄吗?这些并没有一直让我感到厌烦不安。要说真的让我恼火的原因,那是因为我无法理解那些影评,而不是因为有人尖刻地评论我喜欢的东西。
就像我最喜欢的零食一样,《侏罗纪公园》是一部我在长大期间狼吞虎咽般看了又看的电影,我从来没有停下来思考为什么我如此乐于重复观看。《侏罗纪世界》即将上映,这是一部姗姗来迟的续集,与《异形》系列一样,它似乎注定要证明,当涉及到将食肉怪物武器化(或将其投入娱乐业)时,美国公司的功亏一篑只是时间问题。
出于这个原因,我决定重新看一遍《侏罗纪公园》,因为我确定新电影会像书呆子一样向第一部致敬,我也想让我引经据典的能力显得更得体一些。
然而,再看了一遍《侏罗纪公园》后,我觉得它对于我而言又成了一部崭新的影片,与我之前熟悉且热爱的那一部又不一样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这部影片——从前作里找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的话——是一部爆米花电影,没啥营养,就像丹尼斯·纳德利编的代码一样表面光鲜,实际上又臭又长。现在再看一次,才能发现影片在结构上和执行上无与伦比的闪光之处。
事实上,这部电影像是一场丰盛的宴会,里面聚集了宝藏般的异国情调和迷人眼的食物,很像遭遇了童年创伤的小孩——蒂姆和莱克斯·墨菲(约瑟夫·梅泽罗和阿丽亚娜·理查兹饰)享用的那场自助餐一样。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味蕾突然检测到你身体其他部位发出的令人厌烦的熟悉信号中,那未被开发的部分的深度和丰富性。这很有启发性。